2011年8月24日 星期三

爺爺

你,選擇在破曉時分借他人之口通知我你還剩下微弱的心跳,連說話也沒有足夠的力氣。二十分鐘後,你靜靜長眠,沒有任何痕跡,沒有一句遺言,沒有一絲不捨,悄悄地、安然地離開紅塵,你的一聲不響,也許是在關顧我們的心理,不想讓我們多流一滴眼淚。你終於擺脫那些一直無法擺脫的電子儀器。解脫,從那一刻開始。

爺爺,你和我們永別了。

談起爺爺,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童年時代,我經常騎在他那寬厚的背脊上,接收他溫柔的呵護,朝他手指的遠方望去,一畝畝又青又灰的稻田有條不紊地排列開去,那是你們這輩人的辛勞成果。我心靈的快樂,愉快的回憶,絕大部分來自爺爺,這與重男輕女多少扯上些關係,而我,是那傳統觀念底下的受益者。爺爺總是把最好的給我,改革開放初期,中國農材依然落後貧窮,三餐溫飽得來不易,家家勤力耕作,有粗茶淡飯已經偷笑,然而,爺爺總會偷偷地塞給我熟花生。那時候的花生吃起來津津有味,很香口美味,至今回憶仍歷歷在目。童年走了,爺爺走了,情感卻徘徊著,滾動著,在心裏,在眼眶裏,在腦海裏,不去。

他是一位「古意」(閩音,意思憨厚老實)的人,左鄰右里都如此形容他。雖然他不識字,卻通情達理,與人相處和洽。他了解知識可以改變命運,於是花盡心力栽培我成為知識分子。在鄉下的時候,他當上了黨支部書記,管理山林水池,拖他的福,我在小學的時候曾兩度獲得「三好生」奬狀和十元奬金。他把一切夢想都寄託在我身上,希望有日能見到我振翼高飛,為黃氏天空畫上彩虹。

為了開闢更好的土壤給後代,他千里跋涉移民來港,不辭勞苦工作一生。誰也沒想到,一生如此短暫,匆匆八十五載,就這樣過了。

八月,令人感傷的月份,我幾乎沉浸在悲傷之中,只好透過出游和忙碌來填補內心那份愧疚。一想到爺爺病危苦撐三年的經過,而自己又無能為力的時候,惟有透過逃避來淡忘過去,試圖為自己覓得出路。誰料,情感不由自主地往返昔今,讓人難以割捨忘懷。

夜,靜了下來。也是住事回首的最美時刻……

爺爺,你的存在,在我的存在。